棺中的母亲面容安详,嘴角甚至带着若有若无的笑。
这笑容我太熟悉,每次她教我那些"不该学"的东西时,都是这样神秘地笑着。
如何用硝石制冰,怎样从茜草中提取胭脂,为什么太阳其实比人们想象的大得多...我伸手抚向她交叠的双手。
母亲的手指修长白皙,指节处有常年握笔留下的薄茧。
在相府夫人这个身份之外,她还是十几个贫苦女孩的先生,在城南陋巷里教她们识字算数。
当我的指尖碰到她指缝时,突然触到一丝异样。
借着长明灯的光,我看见母亲右手小指微微弓起,与其他平展的手指形成鲜明对比。
我的心脏突然狂跳起来,我扳开那根僵硬的手指,一片折叠成方胜的纸片正卡在指缝间,用蜡封得严严实实。
“昭儿,若你找到这个,说明娘不在了。”
纸片上的字迹极小,是母亲用她自制的炭笔写的。
我认得这种笔,她说是"铅笔",用石墨和黏土做的。
相府女眷都用毛笔,只有母亲总揣着这种会弄脏手的奇怪物件。
“别哭,娘这一世多活了十五年,已是赚了。
"纸片在我手中颤抖。
母亲总说些奇怪的话,什么"穿越""现代""她来的地方"。
二姨娘常说母亲疯了,父亲则皱着眉让她"慎言"。
但我知道不是。
母亲的眼睛太清醒,清醒得像是从很高很高的地方俯瞰着这个世界,看清了所有规则与荒诞。
“柜底第三块砖下有个匣子,钥匙在娘的发钗里。
记住,昭儿,女子立世,当如竹——虚心有节,柔韧不屈。
“我急忙去够母亲发间的白玉簪,却听见一串脚步声。
二姨娘带着明兰明蓉站在灵堂门口,烛光将她们的影子拉得老长,像三只窥伺的野兽。
“大小姐这是做什么?
动亡者发饰,大不敬!”
二姨娘尖声道,金镶玉的护甲指向我。
我攥紧发簪,掌心被簪尾的雕花硌得生疼:"母亲生前最爱的簪子,我想留着念想。
"“到底是小门小户出来的,眼皮子浅。”
二姨娘撇嘴,她脸上的铅粉在烛光下泛着青白,“老爷说了,夫人的东西都要清点入册,你可别私藏。”
明兰突然冲过来拽我胳膊:“就是!
谁知道你是不是要偷了换钱?”
我甩开她的手,玉簪在拉扯间划破她的衣袖。
她尖叫起来,二姨娘立刻扑上来要打我。
混乱中,我趁机将发簪和纸片一起塞进袖袋。
“闹什么!”
父亲的怒喝从门外传来。
二姨娘立刻变脸,抹着眼泪扑过去:“老爷您看,大小姐要偷夫人的首饰,明兰拦着还被划伤了...”父亲的目光在我和明兰之间游移。
我平静地整了整衣衫:“女儿只想留件母亲遗物。
这簪子是父亲送的,女儿不敢擅取。”
这句话戳中了父亲那点可怜的愧疚。
他摆摆手:"罢了,给她吧。
其他物件按单子点。
"二姨娘不甘心地瞪我,她的护甲掐进掌心。
我知道她恨什么,母亲死后,按律她的嫁妆该由我继承。
虽然不多,但足以让贪心的二姨娘如鲠在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