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霞镇西头的义庄里，油纸灯笼在穿堂风里摇摇晃晃，将小正英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
他攥着桃木剑的手心沁出冷汗，刚用朱砂混着雄鸡血画完最后一道符，就听见停尸床方向传来布料摩擦的窸窣声。
“不会这么邪门吧……” 小正英咽了口唾沫。
师兄石坚临走时特意交代，今夜亥时三刻必有尸变，让他先以糯米结界稳住阵脚，可这袋糯米才撒到第三圈，最里头那具盖着白布的尸体就有了动静。
白布下的东西猛地拱了拱，露出的半截手臂青得发乌，指甲缝里还嵌着暗红的血痂。
小正英想起师兄说过的白僵特征，慌忙摸出张黄符捏在指间，口诀刚念到 “天地玄宗”，那尸体突然坐起身，扯开白布露出张溃烂流脓的脸。
“嗬 ——” 腐臭的气息扑面而来，僵尸伸首双臂朝他扑来。
小正英情急之下将黄符拍过去，却被对方枯爪狠狠攥住手腕。
刺骨的寒意顺着手臂往上爬，像是有无数冰针钻进骨头缝，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画的符纸在僵尸掌心慢慢变黑，最后化成一缕青烟。
“怎么会……” 小正英惊得头皮发麻。
这符是师兄亲手用朱砂调和阳气绘制的，寻常僵尸挨一下就得躺三天，可眼前这东西竟像没事人一样。
他另一只手摸到腰间墨斗，扯出浸过黑狗血的墨线缠过去，墨线触到僵尸皮肤时果然滋滋冒白烟，却只让对方发出一声更凶戾的嘶吼。
就在僵尸张开满是黑牙的嘴咬过来时，义庄的木门 “吱呀” 一声开了。
穿堂风卷着雨丝灌进来，却在门口那道身影前莫名散开。
石坚身披的阴阳法袍在昏暗里泛着暗光，左半边绣着日月星辰的金线仿佛有流光在游走，右半边的玄色绸缎上，朱砂绘制的八卦图正随着他的呼吸微微发亮。
“孽畜。”
他只吐出两个字，周身腾起的至阳之气就让那僵尸猛地顿住，西肢不自然地抽搐起来，像是被无形的火焰灼烧。
小正英趁机抽回手，手腕上己经留下五道乌青的指印。
“师兄！
这东西不怕黄符！”
石坚没动，目光落在僵尸脖颈处。
那里贴着张褪色的黄纸，边角还沾着些黑色粉末。
“不是不怕，是有人在它体内种了阴煞。”
他缓缓抬起右手，掌心凝着团鸡蛋大的雷光，“普通符咒镇不住被养过的尸煞。”
话音未落，石坚身形己欺近僵尸身前。
那尸煞像是感受到致命威胁，突然爆发出狂性，张开嘴喷出团黑雾。
石坚左臂一扬，阴阳法袍的宽袖扫过，黑雾撞在绣着太极图的衣料上，瞬间被蒸腾成白汽。
“闪电奔雷掌。”
低喝声里，雷光在他掌心炸开。
这一掌拍在尸煞胸口时，竟发出钟鸣般的闷响。
小正英看得清楚，师兄掌心的雷光没入尸煞体内的瞬间，那东西七窍里同时喷出黑血，原本膨胀的身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最后在雷光中化为焦黑的灰烬。
石坚收回手，法袍上的金光渐渐隐去。
他弯腰捻起那枚从尸煞身上掉落的黑色鳞片，指尖刚触到鳞片，就听见 “滋” 的一声轻响，鳞片表面竟浮现出细密的血色纹路。
“是养尸人用活人精血催出来的尸鳞。”
石坚眉头紧锁，将鳞片凑到鼻尖轻嗅，“不止一只，这附近至少有七只同类尸煞。”
小正英这才注意到，义庄角落里的七口棺材，棺盖都有被撬动过的痕迹。
“养尸人？”
他想起师兄讲过的邪术，“难道是黑风寨那帮邪道？”
石坚没答话，转身走向最内侧的停尸床。
床板上刻着串歪歪扭扭的符号，像是用指甲硬生生划出来的。
他指尖拂过那些符号，突然停在床脚位置 —— 那里有个新鲜的血手印，五指间还沾着些暗红色的泥土。
“不是黑风寨的手法。”
石坚站起身，目光投向义庄门外的雨幕，“这血印里混着坟土，有人在把尸煞往黑风山方向引。”
话音刚落，远处突然传来几声犬吠，紧接着是村民惊恐的尖叫，那声音在雨夜中传出很远，最后戛然而止，只剩下风雨拍打窗棂的声响。
石坚抓起墙角的七星法剑，剑鞘上的铜环碰撞出清脆的声响。
“小正英，带好糯米和墨斗。”
他推开义庄大门，雨水落在阴阳法袍上，刚靠近三尺就被至阳之气蒸成白雾，“看来我们得提前进山了。”
小正英望着师兄走进雨幕的背影，突然发现石坚刚才捏过尸鳞的指尖，正渗出细密的血珠。
而那枚被丢弃在地上的黑色鳞片，此刻竟像活物般微微颤动着，纹路里的血色越来越深。
雨还在下，黑风山方向的乌云里，隐隐有雷光闪动，却带着种说不出的诡异暗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