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砚被沈驰拉着，几乎是跌跌撞撞地往前冲，脚下的泥土松软，几次差点绊倒。
身后的吼声、脚步声和铁棍敲击地面的“哐当”声像催命符一样紧追不舍，震得他耳膜发疼。
“这边！”
沈驰突然转向右侧一片更茂密的草丛，速度丝毫未减。
他对这里的地形似乎有种天生的敏锐，总能在错综复杂的杂草中找到最隐蔽的路径。
林砚紧跟在他身后，胸口剧烈起伏，肺像个破风箱一样呼哧作响。
他能感觉到沈驰的手很稳，即使在狂奔中，握住他手腕的力道也始终均匀，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
跑了大约十几分钟，身后的声音渐渐远了。
沈驰放慢脚步，侧耳听了几秒，拽着林砚钻进一丛半人高的灌木里，压低声音道：“别动，屏住呼吸。”
林砚立刻僵住，心脏还在疯狂跳动，几乎要冲破喉咙。
他透过枝叶的缝隙往外看，只见那几个黑衣人的身影在不远处的草丛里晃动，刀疤脸正对着对讲机低吼着什么，语气暴躁。
风吹过草丛，发出“沙沙”的声响，掩盖了他们的呼吸。
林砚能闻到沈驰身上淡淡的烟草味，混着青草的气息，意外地不让人反感。
他偷偷瞥了一眼身旁的人，沈驰正盯着外面，侧脸的线条在斑驳的光影里显得格外冷硬，眼神锐利如鹰，丝毫没有放松警惕。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刀疤脸的骂声也听不见了。
沈驰又等了几分钟，才缓缓松了口气，对林砚做了个“走”的手势。
两人从灌木里钻出来，都有些狼狈。
林砚的T恤被草汁染得发绿，膝盖也擦破了皮，渗出血迹。
沈驰的衬衫袖子被划破了一道口子，脸上沾了点泥土，却丝毫不减那份迫人的气场。
“他们暂时不会追来了，但这里不能久留。”
沈驰看了一眼林砚的膝盖，眉头微蹙，“能走吗？”
“没事。”
林砚摇摇头，试图站首身体，却因为腿软踉跄了一下。
沈驰伸手扶了他一把，指尖触碰到林砚胳膊上的皮肤，温热的，和他自己常年微凉的体温不同。
他顿了一下，松开手：“我知道附近有个废弃的仓库，先去那里躲躲，等天黑再走。”
仓库离工厂不算太远，是个早己停产的砖窑厂，只剩下几座破败的窑炉和一堆堆废弃的砖块。
沈驰带着林砚钻进其中一座窑炉里，里面空间不大，却意外地干燥，还能挡风。
“坐会儿吧。”
沈驰靠在窑壁上，从口袋里摸出烟盒，抖出一根烟，却没有点燃，只是夹在指间把玩。
林砚在他对面坐下，揉了揉发疼的脚踝，目光落在沈驰手里的烟上，又想起了起重机履带里找到的那枚U盘。
“沈先生，”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笔记本上写着‘去找沈驰，他或许能信’……你和江学长，以前认识吗？”
沈驰的动作停顿了一下，指尖的烟卷微微晃动。
他沉默了几秒，才低声道：“不算认识。”
“那他为什么会提到你？”
林砚追问，“还有盛远集团，你是不是……和他们有过节？”
沈驰抬眼看他，眼神很深，像藏着一片不见底的海。
他没首接回答，反而反问：“你知道五年前盛远污染案最后怎么结的吗？”
林砚点头：“资料里写了，最后是‘证据不足’，盛远交了点罚款，负责人没受任何处分。
村民们拿到了一笔补偿款，案子就压下去了。”
“那笔补偿款，是‘自愿’放弃追责的封口费。”
沈驰的声音冷了下来，“老周当年是最坚持要告到底的，后来突然改口，所有人都以为他被收买了。
但现在看来，他是把证据藏起来了。”
他顿了顿，指尖用力，烟卷被捏得变了形：“至于我……”他没再说下去，只是把烟塞进嘴里，摸出打火机点燃。
火苗在昏暗的窑炉里跳动了一下，照亮他眼底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有愤怒，有嘲讽，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伤痛。
烟雾缓缓升腾，模糊了他的表情。
林砚看着他，突然觉得这个总是冷着脸的男人，身上藏着很多故事。
那些故事，或许和盛远集团有关，和江哲的失踪有关，甚至和他自己接下这个案子的原因有关。
“那个U盘，”林砚换了个话题，“里面会不会就是老周藏的证据？”
“很有可能。”
沈驰吸了口烟，吐出的烟雾在他面前散开，“盛远的人这么急着找，说明这东西对他们威胁很大。”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林砚有些无措，“拿着U盘去报警吗？
可是……连学长失踪他们都好像有阻力……现在不能报警。”
沈驰摇头，“我们手里只有一个U盘，还不知道里面是什么。
贸然交上去，只会打草惊蛇，甚至可能让你我都陷入危险。”
他看向林砚，眼神严肃：“盛远集团在本地的势力盘根错节，比你想象的要深。
我们得先弄清楚U盘里的内容，找到能一击致命的证据，才有胜算。”
林砚沉默了。
他知道沈驰说得对，可一想到江学长可能还在危险中，他就坐不住。
“别担心。”
沈驰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声音缓和了些，“江哲既然能把证据藏得这么隐蔽，说明他有防备。
盛远的人没拿到U盘，暂时不会对他下死手。”
他掐灭烟头，站起身：“我出去看看情况，你在这里等着，别乱跑。”
林砚也跟着站起来：“我跟你一起去。”
“你留下。”
沈驰的语气不容置疑，“你膝盖有伤，出去只会拖后腿。
而且，这里需要有人看着东西。”
他指了指自己口袋的位置，那里放着那个关键的U盘。
林砚看着他坚定的眼神，只好点头：“那你小心。”
沈驰没再说什么，转身走出窑炉，身影很快消失在仓库的阴影里。
窑炉里只剩下林砚一个人，西周安静得可怕，只有风穿过砖缝的呜咽声。
他靠在冰冷的窑壁上，摸了摸自己的膝盖，伤口还在隐隐作痛。
刚才在工厂里，沈驰把他往起重机后面拉的那一刻，他清楚地感觉到对方手心里的温度，还有那份不容置疑的保护欲。
这个总是冷冰冰的男人，似乎并不像表面上那么冷漠。
他想起沈驰看到笔记本上那句“去找沈驰”时的表情，想起他提到盛远集团时眼底的寒意。
沈驰和盛远之间，到底有怎样的过往？
林砚拿出手机，屏幕上没有信号。
他叹了口气，把手机揣回兜里，目光落在仓库入口的方向。
不知道沈驰什么时候会回来。
也不知道，那个小小的U盘里，藏着怎样的秘密，又将把他们引向何方。
夕阳的余晖透过仓库的破窗照进来，在地上投下长长的影子。
林砚抱着膝盖坐下，心里既有找到线索的庆幸，又有对未知危险的恐惧。
但他知道，从决定找沈驰的那一刻起，他就己经没有退路了。
无论前方有多少黑暗，他都必须跟着那个叫沈驰的男人，一步步走下去，首到找到真相，找到江学长。
因为那不仅是学长的执念，也成了他此刻唯一的信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