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白衬衫袖口沾着煤灰，手里捏着半截粉笔头："梁组长，咱们扶贫物资清单上写的是二十袋面粉，可这老鼠洞里的面粉渣……"她吹开指间的白色粉末，"闻着倒像石灰粉。
"会计王德发端着搪瓷缸从办公室窜出来："哎呦梁干部！
这大热天的您还亲自来盘点……""王会计，"梁毅敲了敲墙上公示栏的玻璃，"上月发的高粱种，登记表写着每户十二斤，怎么李大娘家只领到八斤？
"玻璃映出王德发抽搐的嘴角："可能是秤砣磨损……""用你们库房的磅秤再称一次？
"林沁突然插话，脚尖踢开挡在粮仓前的破竹篓，露出底下崭新的电子秤，"哟，这秤够先进的，扶贫办去年才配发的型号吧？
"梁毅瞥见王德发后颈的冷汗，转头对闻声而来的村民说："劳烦乡亲们把家里剩的种子都拿来，咱们现场重新登记。
"人群骚动起来，穿蓝布衫的赵老汉突然喊："我家高粱种袋子上有红油漆印！
""巧了，"林沁从挎包掏出个塑料袋，"我在镇供销社废品堆找到的种子袋，上面也有红印。
"她抖开袋子，赫然露出"县储备库"的蓝色印章。
王德发的搪瓷缸"咣当"摔在地上。
梁毅跨步挡住他要关的仓库门："电子账本记着上月出库两千斤种子，可县农业局档案显示同期只调拨了一千五百斤——差额的五百斤去哪了？
""可能系统故障……""系统不会错。
"林沁晃了晃手机，"我刚让省信息中心远程核查，你们录入的条形码和县里原始记录对不上。
"梁毅突然抓起库房墙角的三本账册，对着阳光展开："同一笔柴油补贴，纸质账写的是每升七块二，电子账变成七块五——王会计，这三毛差价够买多少袋真面粉？
""梁干部！
"村支书老周气喘吁吁跑来打圆场，"这都是前任会计的糊涂账……""周书记来得正好，"梁毅翻开账本最后一页，"去年修水渠的五千块支出，签字的是你，可施工队老张说他根本没接过这活。
"他掏出录音笔按下播放键，老张的声音炸响："他们让我按手印时说给补贴，结果就给了两桶油！
"林沁突然指着仓库顶棚："那捆新水管的生产日期是今年三月，但报账材料写的是去年十月采购——梁组长，要不要拆下来查查质检报告？
""别！
"王德发瘫坐在门槛上，"我都交代……"傍晚的村道上，林沁把查获的假账塞进档案袋："你怎么想到查油漆印记？
""赵老汉说领到的高粱种颜色发暗，"梁毅摘掉肩头的蜘蛛网，"县储备库的种子都拌防虫红粉——而假种子袋只有表面喷漆。
"吉普车突然急刹，镇扶贫办主任拦在车前："梁组长，我们重新核对了数据……""数据在这。
"林沁降下车窗，举起从王德发家搜出的U盘，"你儿子在县城开的粮油店，监控拍到昨晚有人运进去二十袋面粉——要现在去开袋验货吗？
"车开远后，梁毅望着后视镜里瘫坐路边的身影："多亏你查到供销社的线索。
""是你先看出账本温度不对，"林沁递过矿泉水，"王德发做假账时紧张得手心出汗，最后三页纸都皱巴巴的。
"月光爬上档案袋时，梁毅突然说："镇里这么快得到消息……""所以下一站去县财政局，"林沁抽出张照片，"我在王德发家日历背后发现的——他和县里某位领导的钓鱼合影。
"车灯刺破夜色，照见路边"清河水产养殖基地"的招牌。
梁毅眯起眼："这基地去年申请了八十万扶贫贷款……""明天带着水质检测报告去，"林沁把相机塞进包里，"我刚拍到他们的排水管首通河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