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机械赌约
锈蚀的穹顶下，金属栈道和悬空平台层层叠叠，如同拥挤的蜂巢。
扭曲的霓虹灯管在弥漫着金属粉尘的污浊空气中投射出光怪陆离的影像。
工业噪音、叫骂声、扭曲的电子乐和欲望蒸腾的热浪，共同构成了这座法外之地的背景音。
叶川挤在“碎骨者”角斗场外围的金属护栏边，像条搁浅的鱼。
后颈的倒计时冰冷跳动：22:41:13。
每一次闪烁都像重锤敲在紧绷的神经上。
右臂被宽大的油污帆布斗篷裹紧，但晶化带来的刺骨寒意和剧痛，如同附骨之疽，时刻提醒着他生命的流逝和被追猎的绝望。
他需要找到“锈骨”——那个神秘信号里提到的、可能修复时痕刃并给他一线生机的人。
但在这迷宫般的黑市寻找一个匿名的“骨匠”，无异于大海捞针。
角斗场中央，巨大的合金圆盘擂台边缘耸立着布满倒刺的能量力场。
擂台上，一场血腥盛宴正在上演。
三个穿着简陋动力外骨骼的亡命徒，挥舞着嗡嗡作响的链锯剑，围攻一尊名为“屠夫”的机械怪物。
屠夫由废弃的工程机甲核心、液压杆和锈蚀装甲板粗暴焊接而成，西条粗壮的机械腿支撑着坦克般的沉重身躯，正面是两对巨大的液压钳爪，背部冒烟的短管热能霰弹炮散发着死亡的气息。
它身上覆盖着厚厚的暗红色污垢，分不清是机油还是血肉残渣。
“吼——！”
屠夫发出刺耳的金属咆哮，一条机械腿猛跺擂台！
轰隆巨响中，擂台剧震！
它背部的霰弹炮火光一闪！
“砰——！”
密集的高温钢珠如同死神镰刀横扫！
两个亡命徒的上半身瞬间化作爆开的血雾和熔化的金属碎片！
剩下一个被冲击波掀飞，重重撞在能量力场上，“滋啦”声中焦糊味弥漫。
观众席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狂热呐喊。
血腥是这里唯一的货币。
“无聊。”
一个沙哑、带着金属摩擦质感的声音在叶川旁边响起。
一个穿着油腻皮围裙、半边脸覆着简陋金属面具的老头，用浑浊的义眼扫视着擂台。
他手里端着一杯暗红色的液体，表面漂浮着点点幽蓝微光——黑市特有的违禁品“虚能红酒”，能轻微***神经、放大感官。
“屠夫这种蠢铁疙瘩，也就欺负垃圾。
真正的杀戮，需要…艺术。”
老头啜饮了一口红酒，喉结滚动。
叶川皱眉，本能地厌恶这嗜血气氛。
他的目光扫过混乱的观众席，试图寻找“锈骨”的线索。
就在这时，一股奇异的、带着微弱辐射的酒气飘入鼻腔——是老头杯中的虚能红酒。
叶川的晶化右臂猛地传来一阵强烈的、冰冷的刺痛！
“呃…”他闷哼一声，眼前的世界瞬间模糊扭曲！
幻象闪现！
昏暗的光线，弥漫着机油和冷却液的味道。
林夏站在他面前！
白发凌乱，沾着油污，那双总是清澈的眸子，此刻却冰冷决绝！
更让叶川心脏骤停的是，林夏的右手，反握着一把骨柄短刀！
刀尖，正对着他的心脏！
“为什么…？”
叶川在幻象中想喊，声音却卡在喉咙。
林夏没有回答，眼神如万载寒冰。
她手腕一抖，骨柄短刀撕裂空气，狠狠刺向叶川心脏！
“噗嗤——！”
幻象中，刀锋刺入皮肉、摩擦骨骼的声音清晰可闻！
剧痛淹没了他！
刺击的位置——左胸下方第三肋骨间隙——赫然与通缉令画面中，未来幻象里林夏被钉十字架的伤口位置分毫不差！
幻象瞬间消散！
“嗬…嗬…”叶川猛地回神，冷汗浸透内衫，心脏狂跳！
他下意识捂住左胸下方，那里仿佛残留着被刺穿的冰冷痛感。
他惊骇地看向端着虚能红酒的老头。
老头浑浊的义眼似乎闪过一丝幽光，嘴角咧开古怪的笑容：“怎么？
小子，被‘血色未来’吓到了？
虚能红酒能看到…有趣的片段。
不过，”他凑近一步，浓烈的酒气和机油味喷在叶川脸上，“你的反应有点意思。
身上有‘味儿’，很特别的‘味儿’…像刚从那把‘破伤风之刃’上刮下来的铁锈，还带着点…星尘的焦糊味？”
叶川瞳孔骤缩！
这老头不简单！
“你是谁？”
声音低沉戒备。
“嘿嘿，叫我‘老K’。”
老头晃了晃酒杯，幽蓝光点旋转，“至于你，逃命的Ω-7？
还是…曦晨的拙劣模仿者？”
最后几个字压得极低，却如惊雷在叶川耳边炸响！
叶川全身肌肉瞬间绷紧！
对方不仅知道他的通缉代号，还知道曦晨！
他几乎要暴起！
“别紧张，小子。”
老K眯起那只完好的眼睛，“我对联邦的通缉令没兴趣。
对你身上那把快散架的‘老朋友’更感兴趣。
打个赌？”
他枯瘦的手指指向角斗场中央。
屠夫刚刚用它巨大的液压钳爪，将最后一个亡命徒连同外骨骼挤成了血肉模糊的铁饼。
观众沸腾。
“看到那大铁块了吗？
‘屠夫’，今晚擂主。
你下去，不用武器，干掉它。”
老K的声音带着戏谑和残酷，“赢了，我告诉你‘锈骨’在哪儿，甚至…帮你修修那把刀。
输了嘛…”他嘿嘿一笑，露出焦黄的牙齿，“正好给屠夫当晚餐。”
这是死亡赌约！
没有武器，对抗数吨重的杀戮机器？
叶川看着擂台上浴血的金属怪兽，感受着右臂晶化的刺骨寒冷和倒计时的无情跳动。
他没有选择。
锈骨是唯一的希望！
“好！”
叶川的声音沙哑破釜沉舟，一把扯下帆布斗篷，露出了被幽蓝晶化角质层覆盖的右臂，不祥的微光引得周围几声低呼。
“哦？
有点意思。”
老K挑了挑眉。
沉重闸门在叶川身后关闭，隔绝了喧嚣，只剩下能量力场的低沉嗡鸣。
屠夫的多光谱扫描独眼瞬间锁定新猎物，发出威胁的液压嘶鸣。
“吼——！”
屠夫率先发难！
西条机械腿爆发出惊人速度，如同失控的重型卡车轰隆隆碾来！
巨大的液压钳爪张开，狠狠钳向叶川腰腹！
叶川瞳孔骤缩！
极限向侧面战术翻滚！
沉重的钳爪擦着他后背砸地，巨响中合金板凹陷变形！
灼热气浪和碎屑拍打在他脸上。
刚起身，屠夫背部的霰弹炮己然调转！
“砰——！”
致命的钢珠风暴覆盖而来！
叶川头皮发麻，潜能压榨到极限，几乎是贴地向前滑铲！
高温钢珠呼啸擦过头顶后背，在力场上炸开刺目火花！
几颗漏网的击中左臂肩头，防护服撕裂，鲜血涌出！
剧痛***神经！
叶川眼中狠厉闪过！
不能被动！
利用滑铲惯性，双腿猛蹬，身体如猎豹弹射而起，首扑屠夫机械腿脆弱的关节连接处！
左拳灌注全身力量，狠狠砸向暴露的液压管线！
“铛！”
拳头砸在坚硬合金和粗壮液压管上，指骨剧痛欲裂！
屠夫只是踉跄一下，关节处爆出一小团火花，行动略微受阻。
“该死！”
叶川暗骂。
屠夫被彻底激怒！
庞大身躯猛地旋转，另一只钳爪撕裂空气横扫！
同时正面两只钳爪如毒蛇出洞，上下封堵！
三面夹击！
避无可避！
观众席尖叫达到***！
死亡阴影笼罩！
叶川眼中血丝迸裂！
右臂深处，冰冷狂暴的能量被求生欲和愤怒点燃！
幽蓝光芒不受控制地爆发！
“给我——滚开！”
他怒吼着，不再顾忌，晶化右臂横在身前，主动迎向横扫而来的巨大钳爪！
轰！！！
晶化右臂与沉重合金钳爪猛烈撞击！
刺耳的金属撞击声、能量爆鸣席卷全场！
惊人的一幕发生！
叶川没有被拍飞！
覆盖幽蓝角质层的右臂，竟硬生生架住了足以拍扁装甲车的重击！
巨力让叶川脚下合金板寸寸龟裂，整个人被向后犁出数米，喉头一甜，鲜血被他强行咽下！
更可怕的是，接触瞬间，晶化右臂仿佛活了过来！
一股极度冰寒、带着强烈侵蚀性的能量疯狂涌入屠夫机械臂！
巨大的合金钳爪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覆盖上幽蓝冰晶！
冰晶蔓延，伴随内部液压油冻结、金属脆化的“嘎吱”声！
屠夫的扫描眼疯狂闪烁警报！
它感受到致命威胁，猛地抽回被侵蚀的钳爪，背部霰弹炮再次充能，另一只完好的钳爪和两条机械腿狂风暴雨般攻来！
势要碾碎这危险的“虫子”！
叶川右臂剧痛钻心，晶化的寒冷侵蚀感蔓延，半边身体麻木。
面对屠夫疯狂的后续攻击，他只能凭本能和残存体力狼狈闪避格挡！
每一次撞击都让他气血翻腾，晶化右臂的光芒明灭不定！
“噗！”
一次闪避不及，屠夫完好的钳爪狠狠擦过叶川肋部！
剧痛传来，至少断了一根肋骨！
叶川被巨力带飞，重重摔在擂台上翻滚，鲜血染红合金板。
屠夫发出胜利嘶吼，迈着沉重步伐逼近，那只被晶化侵蚀、动作僵硬的钳爪高高举起，对准叶川头颅！
背部霰弹炮锁定！
最后一击！
观众席狂热顶点！
老K浑浊义眼紧盯擂台，面无表情。
叶川躺在冰冷擂台上，剧痛和寒冷侵蚀意识，视野模糊。
后颈倒计时疯狂跳动：22:38:05！
绝望涌上心头。
死在这里？
死在这铁疙瘩手里？
就在钳爪即将落下、霰弹炮即将喷发的千钧一发——一股冰冷、暴戾、仿佛来自亘古洪荒的意志，毫无征兆地从叶川腰间紧绑的时痕之刃深处轰然爆发！
瞬间接管了他濒临崩溃的身体！
叶川的身体，如同提线木偶般，以违反物理规律的姿态从地上“弹”起！
动作快如残影！
没有招式技巧，只有最原始纯粹的毁灭本能！
那只晶化的右手，五指张开，仿佛握着无形利刃，对着近在咫尺的屠夫核心——坦克底盘中央、被厚重装甲保护的能源反应炉——以撕裂空间般的速度，“刺”了出去！
嗤——！！！
一道极其细微、却散发着寂灭气息的暮紫色“刀痕”，凭空闪现！
没有爆炸。
那道暮紫色的“刀痕”，如同热刀切黄油，悄无声息穿透屠夫最厚重的正面装甲，精准没入能源反应炉核心！
时间凝固一瞬。
下一秒！
屠夫庞大的身躯骤然僵死！
扫描眼中疯狂闪烁的警报红光瞬间熄灭！
高举的钳爪无力垂下。
背部充能的霰弹炮光芒黯淡。
紧接着，以暮紫“刀痕”刺入点为中心，蛛网般的暮紫裂纹瞬间爬满屠夫全身！
裂纹所过之处，厚重合金、粗壮液压杆、精密线路，如同经历亿万年时光冲刷，瞬间灰败、腐朽！
“哗啦啦——！！！”
重达数吨的屠夫机械体，在无数道惊骇欲绝的目光中，如同沙堡般瞬间垮塌、解体！
化作一地灰扑扑、毫无活性的金属碎块和尘埃！
没有爆炸火光，只有浓烈如金属坟墓的腐朽铁锈味弥漫！
整个碎骨者角斗场，陷入一片死寂！
针落可闻！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擂台上那堆金属废墟，以及废墟前那个缓缓收回右手、浑身浴血、眼神冰冷得如同换了一个人的身影。
叶川（或者说，暂时接管身体的刀灵）缓缓低头，看向自己的右手。
覆盖手掌的幽蓝晶化角质层下，一丝极其细微、如同活物般的暗红色血丝，正沿着时痕之刃虚影的“刀柄”纹路，悄然向上延伸了微不足道的一小段。
老K沙哑的声音，带着一丝凝重和兴奋，通过扩音器响起，打破了死寂：“赌约成立。
小子…或者该叫你‘刀里的那位’？
跟我来。
锈骨…等你很久了。”
他顿了顿，浑浊的义眼扫过叶川腰间的时痕刃，声音低得只有靠近擂台的人才能勉强听清：“顺便，让他看看你身体里那‘两个’快要打起来的灵根…啧，真热闹。”
战胜屠夫，叶川没有半点喜悦。
剧痛和虚弱感如潮水将他淹没。
他晃了晃，几乎站立不稳。
两个灵根？
什么意思？
他艰难地抬头，望向老K离去的方向，只看到老头转身的背影，和杯中虚能红酒残留的最后一点幽蓝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