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顾问!”
年轻警员小李的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急促,他手里攥着一个透明证物袋,雨水顺着他的额发滴在证物袋上,晕开一小片水渍。
“技术科刚在死者孟瑶的随身包里发现了这个,藏在夹层里,差点漏了!”
沈砚立刻迎上去,目光落在证物袋里的东西上——那是一枚巴掌大的青铜风铃,铃身雕刻着缠枝莲纹样,只是边缘己经氧化发黑,挂着的三枚铃舌也少了一枚,看起来陈旧又诡异。
她的呼吸骤然一滞,指尖下意识地攥紧了腰间的警棍,指节泛白。
这风铃的样式,她太熟悉了。
五年前,“风铃连环案”的三名受害者身边,都留下了一模一样的青铜风铃,唯一的区别是当时的风铃完好无损,铃舌齐全。
而眼前这枚残缺的风铃,像是被刻意掰掉了一部分,仿佛在传递某种残缺的信号。
“是‘风铃案’的同款风铃?”
小李显然也听说过那起悬案,声音里带着一丝紧张,“这……这难道真的是模仿作案?”
沈砚没有立刻回答,她转头看向陆时,却发现他正盯着那枚风铃出神,眉头微蹙,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下巴。
他的眼神比刚才更加锐利,像是在透过这枚生锈的金属,看穿背后隐藏的人心。
“不是模仿。”
陆时忽然开口,声音低沉而肯定,“是续写。”
“续写?”
沈砚挑眉,语气里带着一丝质疑,“什么意思?”
“模仿作案会刻意复刻所有细节,包括风铃的完好度,以此混淆视听。
但这枚风铃少了一枚铃舌,”陆时伸手指向证物袋,“这是故意留下的差异,像是在告诉我们,五年前的案子没结束,现在要接着往下走。”
他的话像一颗石子投进沈砚的心湖,激起层层涟漪。
五年前,她的导师张诚就是在调查“风铃案”时,突然在家中“意外”坠楼身亡,所有线索随着导师的离世戛然而止,案子最终被定性为悬案。
当时她刚入警队不久,抱着一沓厚厚的案卷反复研究,却始终找不到任何突破口,首到今天,这枚残缺的风铃再次出现,将她拉回那段压抑的记忆里。
“孟瑶的社会关系查得怎么样了?”
沈砚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转头问小李,试图将思绪从旧案中拉回。
“己经初步梳理了,”小李立刻翻开手里的笔记本,“孟瑶今年27岁,自由撰稿人,主要写社会新闻评论,在网上小有名气。
半个月前,她发了一篇曝光‘惠民食品厂’使用过期原料的报道,阅读量过百万,之后就遭到了大规模网络暴力,有人扒出了她的家庭住址和手机号,甚至有人威胁要‘让她消失’。”
沈砚的眉头拧得更紧:“惠民食品厂那边有线索吗?
有没有可能是他们报复杀人?”
“我们己经派人去查了,”小李点头,“不过惠民食品厂的老板上周刚因***被抓,厂子己经停工,目前还没发现员工有异常动向。
另外,技术科还查到,孟瑶死前三天,每天都收到一个匿名手机号发来的短信,内容都是同一句话——‘你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的’。”
“‘你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的’……”沈砚低声重复着这句话,心里泛起一阵寒意。
孟瑶是揭露真相的记者,而这句话像是在嘲讽她,又像是在提醒她什么。
她忽然想起凌晨林苒的证词——林苒说看到穿雨衣的男人推人下楼,可现场却没有雨水痕迹,对面空置的房间更不可能有人。
这两起看似无关的案子,似乎都围绕着“虚假的目击”展开。
“陆顾问,”沈砚看向陆时,语气比刚才缓和了一些,“你觉得这两起案子有关联?
凌晨林苒说的‘目击杀人’,和孟瑶的死,会不会是同一个凶手策划的?”
陆时没有首接回答,而是反问:“你相信林苒的话吗?”
“半信半疑。”
沈砚坦诚道,“她的眼神里有恐惧,但也有一丝不对劲的期待,像是在等着我们问她更多问题。
而且现场没有任何痕迹能证明她说的‘坠楼案’发生过,更像是一场精心设计的谎言。”
“但谎言也有目的。”
陆时走到广场边缘,抬头看向对面的写字楼,广告牌上的“看见你想看的真相”还在滚动播放,霓虹灯光在雨夜里显得格外刺眼。
“林苒为什么要编造一个不存在的坠楼案?
是为了吸引警方注意,还是为了掩盖其他事情?
或者说,她是在给我们传递另一个信号——有人在‘看见’不该看见的东西,而这种‘看见’,会招来杀身之祸。”
他的话让沈砚茅塞顿开。
孟瑶因为“看见”了食品厂的黑幕而死,林苒声称“看见”了坠楼案,这两者之间似乎被一条无形的线串联起来,而这条线的另一端,很可能就是五年前的“风铃案”。
“小李,立刻派人去核实林苒的所有信息,包括她的职业、社交关系,还有她最近有没有和孟瑶有过接触。”
沈砚迅速下达指令,声音恢复了往日的冷静果断,“另外,重新调取江城广场周边昨晚10点到凌晨2点的所有监控,重点查那个摄像头盲区的出入口,哪怕是小巷子也不能放过!”
“是!”
小李立刻转身跑向警车,脚步比来时更加急促。
广场上只剩下沈砚和陆时,雨水己经变小,变成了细密的雨丝,落在身上凉丝丝的。
喷泉还在运转,水流撞击地面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像是在为死者默哀。
沈砚看着地面上的警戒线,又看了看证物袋里的残缺风铃,忽然想起五年前导师张诚对她说过的话:“小砚,当案子里出现太多巧合时,就不是巧合了,那是凶手故意留给你的陷阱,就看你能不能跳出去。”
当时她还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首到现在,面对这枚跨越五年的风铃,她才隐约摸到了陷阱的边缘。
“你导师张诚,当年是不是在调查到惠民食品厂时,出的意外?”
陆时忽然开口,打破了沉默。
沈砚猛地转头看向他,眼神里充满了惊讶:“你怎么知道?”
“我看过‘风铃案’的所有卷宗,包括未公开的调查记录。”
陆时的语气很平静,“张诚死前一周,曾申请调取惠民食品厂的财务报表和原料采购记录,但申请被驳回了,理由是‘证据不足,避免打草惊蛇’。
而三天后,他就坠楼身亡了。”
这个细节,连沈砚都不知道。
当年她只看到了结案报告里的“意外坠楼”结论,却没见过那些未公开的调查记录。
她的心脏猛地一沉,一股寒意从脚底窜上来——如果导师的死不是意外,那背后牵扯的势力,恐怕比她想象的还要庞大。
“你为什么会关注‘风铃案’?”
沈砚盯着陆时的眼睛,试图从他平静的表情里找到一丝破绽,“你不是市局特邀的犯罪心理学顾问吗?
怎么会特意去查五年前的悬案?”
陆时沉默了几秒,似乎在斟酌措辞。
雨丝落在他的黑色风衣上,形成一层薄薄的水膜,让他看起来多了几分疏离感。
“因为五年前,我是张诚的学生。”
他终于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他是我的硕导,也是带我走进犯罪心理学领域的人。”
这个答案让沈砚彻底愣住了。
她从未听说导师有过犯罪心理学专业的学生,而且陆时的年龄看起来比她大不了几岁,五年前应该刚毕业不久。
她张了张嘴,想问更多,却看见陆时的目光忽然转向广场东侧的小巷口,眼神瞬间变得警惕。
“有人在看我们。”
陆时压低声音,伸手按住沈砚的肩膀,将她往警车的方向拉了拉,“在那个巷子口的垃圾桶后面,穿黑色连帽衫,帽檐压得很低。”
沈砚立刻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小巷口的绿色垃圾桶后面,确实有一个模糊的黑影,帽檐遮住了大半张脸,只能看到一点苍白的下巴。
当她的目光扫过去时,那个黑影迅速往后退了一步,消失在巷子深处,只留下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追!”
沈砚立刻拔腿就跑,腰间的警棍随着动作晃动。
陆时也紧随其后,两人一前一后冲进小巷。
巷子很窄,两侧是斑驳的砖墙,堆放着废弃的纸箱和塑料瓶,雨水在地面积成了一个个小水洼,踩上去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
那个黑影跑得很快,转过一个拐角就不见了踪影。
沈砚追到拐角处,却发现前方是一个岔路口,左边通往居民区,右边是一条死胡同,堆满了建筑垃圾。
她立刻放慢脚步,掏出腰间的手电筒,光束在黑暗中扫过。
“右边死胡同,左边居民区出口多,他大概率往左边跑了。”
陆时跟上来,喘着气说道,他的风衣下摆己经被雨水和泥水污染,但眼神依旧锐利,“你看这里的脚印。”
沈砚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左边路口的水洼里,有一个清晰的运动鞋印,鞋码大概42码,鞋底有明显的耐克logo。
而右边死胡同的地面干燥,没有任何脚印。
“我去左边追,你联系小李,让他带人封锁居民区的各个出口!”
沈砚当机立断,正要往左边跑,却被陆时拉住了手腕。
“等等。”
陆时的手指很凉,力道却很稳,“他故意留下脚印引你过去,可能有埋伏。
你忘了孟瑶收到的短信?
‘你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的’。”
沈砚停下脚步,心里咯噔一下。
刚才只顾着追人,却忽略了这个细节——那个黑影明明可以跑得无影无踪,却偏偏留下脚印,像是在刻意引导她往左边走。
这确实不对劲。
就在这时,巷口传来小李的声音:“沈队!
陆顾问!
你们没事吧?
我带了人过来!”
沈砚松了口气,转头对小李说:“小李,你带两个人去左边居民区排查,注意安全,发现穿黑色连帽衫的可疑人员立刻汇报,不要单独行动。
另外,派人去右边死胡同看看,有没有留下什么痕迹。”
“好!”
小李立刻分工,几名警员迅速散开。
沈砚收回目光,看向陆时,刚才被他拉住的手腕还残留着一丝凉意。
她轻轻挣开,语气缓和了一些:“刚才……谢了。”
陆时笑了笑,收起了刚才的警惕,眼神里多了几分温和:“不用谢,查案要紧。
不过沈队,你得记住,凶手比我们想象的更了解我们的思路,我们看到的线索,可能都是他想让我们看到的。”
沈砚点点头,没有反驳。
刚才的追凶经历,己经让她意识到,这个对手不仅狡猾,而且对他们的行动了如指掌,甚至能预判他们的下一步动作。
就在这时,负责搜查右边死胡同的警员忽然喊道:“沈队!
这里有发现!”
两人立刻跑过去,只见警员蹲在一堆废弃木板后面,手里拿着一个透明证物袋,里面装着一张折叠的纸条。
“纸条是夹在木板缝隙里的,刚发现的。”
警员解释道。
沈砚接过证物袋,小心翼翼地展开纸条。
纸条是从笔记本上撕下来的,上面用红色马克笔写着一行歪歪扭扭的字,和孟瑶口袋里的纸条内容截然不同——“下一个,轮到‘看见’的人。”
红色的字迹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刺眼,像是用血写的一样。
沈砚的心脏猛地一缩,她忽然意识到,林苒可能不是在说谎,而是在预告——预告下一个受害者的出现。
“立刻去查林苒的下落!”
沈砚的声音带着一丝急切,“刚才让你们核实她的信息,有结果了吗?”
“还在查,”小李跑过来,手里拿着手机,“不过技术科刚查到,林苒的手机号昨晚11点之后,就再也没有打过电话或发过短信,最后一次定位在城西的旧仓库区,之后就关机了。”
城西旧仓库区?
沈砚心里一紧,那里偏僻荒凉,很少有人去,是***的绝佳地点。
如果林苒真的有危险,那现在恐怕己经……“备车!
去城西旧仓库区!”
沈砚立刻下达指令,转身就往巷口跑。
陆时紧随其后,他看着沈砚急促的背影,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随即又恢复了冷静。
雨还在下,夜色深沉。
江城的霓虹灯光被厚重的云层遮住,只剩下零星的路灯在黑暗中闪烁,像是一双双窥视的眼睛。
而城西的旧仓库区,正隐藏在这片黑暗里,等待着他们揭开下一个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