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沔南稚女立宏愿
荆州，沔南黄家湾。
自南阳归来，己近半载。
黄月英的身高稍稍蹿起了一些，因着持续修习《基础锻体诀》，面色红润健康，眼眸中的灵慧之光也愈发掩藏不住。
典韦被她带回黄家，对外只称是远房亲戚落难来投。
黄承彦见典韦虽形貌凶恶，但性情耿首，对月英更是忠心耿耿，且力大无穷，于庄园琐事上是一把好手，便也默许了他的存在，拨给他一间厢房，算是安顿下来。
这一日，月英由典韦护卫着，乘坐牛车前往邻近的市集采买些丝线。
牛车行在乡间土路上，窗外是看似平静的田园风光。
然而，几场突如其来的秋雨过后，道路变得泥泞不堪，车轮几次陷入泥坑，需典韦这等巨力方能推出。
更触目惊心的是路旁的景象。
衣衫褴褛的农户，面黄肌瘦的孩童，枯槁的田地里庄稼稀疏。
偶尔能看到拖家带口、推着独轮车迁徙的流民，眼神麻木，不知前路在何方。
一场小规模的瘟疫在某个村落爆发，尸骸被草草掩埋，空气中似乎都弥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绝望气息。
月英坐在车中，小手紧紧攥着衣角。
她知道，这只是开始。
如今曹操迎奉天子于许都，袁绍雄踞河北，吕布纵横徐兖，孙策初定江东……真正的乱世烽火，尚未完全燃遍这片土地，但底层的百姓，早己在赋税、兵役、天灾和随时可能爆发的战乱中苦苦挣扎。
她脑海中浮现出北大图书馆中那些泛黄的史书，《后汉书》、《三国志》……一行行冰冷的文字背后，是“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的惨状，是“马前悬人头，车后载妇女”的悲歌。
她研究这段历史，曾为英雄们的谋略壮举心潮澎湃，也曾为那些运筹帷幄的智者击节赞叹，但只有当亲身置于这个时代，呼吸着这混杂着泥土、苦难和不安的空气，她才真正体会到，所谓历史，是由无数普通人的血泪与尸骨堆砌而成。
一种深切的悲悯，如同藤蔓，紧紧缠绕住她的心脏。
牛车路过一处破败的土地庙，几个瘦骨嶙峋的乞丐蜷缩在墙角，眼神空洞地望着天空。
其中一个妇人，怀中抱着一个气息奄奄的婴儿，那婴儿连哭泣的力气都没有了。
月英猛地闭上了眼睛。
“停车。”
她轻声说。
典韦依言拉住牛车。
月英跳下车，从随身的布袋里——这布袋也是她画了图样，让家中仆妇仿照现代背包改制，比袖囊和包袱方便得多——取出几个还带着温热的胡饼，走到那些乞丐面前，默默递了过去。
乞丐们先是一愣，随即眼中爆发出贪婪的光芒，几乎是用枪的夺过胡饼，狼吞虎咽起来。
那怀抱婴儿的妇人，拿到饼后，先是小心翼翼地掰下一小块，试图喂给婴儿，见婴儿无法下咽，她才自己囫囵吞下，然后对着月英不住地磕头，额上沾满了泥土。
月英没有阻止，也没有说话。
她看着这一切，心中那个原本还有些模糊的念头，变得无比清晰和坚定。
回到黄家庄园自己的小院，月英屏退了侍女，独自坐在窗前。
夕阳的余晖将窗棂染成橘红色，却驱不散她心头的沉重。
“诺亚方舟。”
她在心中呼唤。
冰冷的电子音即刻响应：“宿主，请指示。”
“调取东汉末年至三国时期，主要天灾（旱灾、水灾、蝗灾、瘟疫）、大规模战乱发生时间地点，以及人口锐减估算数据。”
“指令收到。
数据整理中……”瞬间，庞大的信息流涌入她的意识。
建安二年的大疫，中原十室九空；赤壁之战前的荆州动荡；淮南百姓被曹操迁徙路上的惨状；诸葛亮北伐时陇上割麦的无奈……一桩桩，一件件，伴随着冰冷的人口数字——从桓帝时的五千多万，到三国鼎立时不足八百万……这不是数字，这是累累白骨，是万家哭声！
月英的小手微微颤抖。
她知道历史走向，她知道最终会是三分归晋，但那还要经历长达数十年的分裂和战争！
这期间，还会有多少人间惨剧上演？
她不能再仅仅满足于寻找良将、结交谋士，为自己和未来的蜀汉集团铺路。
她必须做更多，更快！
她要利用“诺亚方舟”和超越千年的见识，从根本上改变一些东西。
经济是命脉，粮食是根基，强大的武力是保障。
她要聚敛财富，积累粮草，打造一支超越时代的精锐。
她要让未来的诸葛亮，不用为粮草辎重殚精竭虑；要让未来的蜀汉，有足够的财力物力支撑起统一的大业，从而尽可能缩短这乱世！
唯有天下一统，方能止戈息战，还百姓太平。
这个宏愿，对于一个年仅六岁的女孩来说，重如山岳，却也在她心中燃起了熊熊烈火。
她摊开一卷粗糙的蔡侯纸——这是她目前能找到的最好书写材料——拿起一支改良过的炭笔（她用细木条包裹烧黑的柳枝制成，比毛笔更方便绘图和计算），开始勾勒脑海中的计划。
首先，是启动资金。
那木雕兔子只是权宜之计，她需要更稳定、更大量的财源。
“查询：汉末最具利润，且能快速见效的手工业或商品改良方案。”
“推荐选项一：丝绸提花技术与染料改良。
现有技术下，提花复杂，色彩单调。
提供更高效提花机构造图及部分稳定植物、矿物染料提取法，可大幅提升丝绸品质与价值，垄断高端市场……推荐选项二：蒸馏酒技术。
现有酒水度数低，易酸败。
提供简易蒸馏器图纸，可制造高度烈酒，兼具饮用、消毒、御寒等多重用途，利润极高……推荐选项三：改良造纸术。
现有蔡侯纸粗糙，产量低。
提供更先进的浆料处理与抄纸工艺，可生产更平滑、坚韧的纸张，利于文化传播，亦为长期暴利行业……”月英的目光在几个选项间流转。
丝绸和酒，来钱最快，尤其是高度酒，在这个时代绝对是稀罕物。
造纸则是长远之计，对文化、信息传递至关重要。
她决定，双管齐下。
先从丝绸和酒开始，积累第一桶金，同时着手研究造纸。
“典大哥。”
她朝门外唤道。
典韦应声而入，庞大的身躯几乎堵住了门口，但神态恭敬无比：“小娘子有何吩咐？”
“准备一下，明日我们去拜访城内最好的木匠和铁匠。
另外，让庄头去寻几个信得过的、手脚麻利的妇人，我有用。”
月英吩咐道，声音虽稚嫩，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是！”
典韦毫不犹豫地领命。
看着典韦离去的高大背影，月英再次将目光投向窗外沉沉的暮色。
***，一遇风云便化龙。
这汉末的乱世，便是她的风云。
而她这条潜龙，要搅动的，不仅仅是未来的朝堂格局，更是这天下苍生的命运。
她拿起炭笔，在纸上的“商”字上，重重画了一个圈。